【幻欧】你,我,他(二)

先看之前了解一下背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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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今天想讲述的秘密是我两个父亲的爱情,是的你没有看错,我有两个父亲,我是一个被一对同性恋情侣收养的孩子。现在故事中的人都已经不在了,可通过他们留下的东西,我堪堪拼凑出他们的故事,才更加深刻了理解了我的父亲们。

故事开始在三十多年前,那一年我六岁,刚刚上小学。因为表现优秀,父母带我出去踏青,在途中山体滑坡,爸妈靠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我撑起了小小的生存希望,给了我第二次生命。

旧时的记忆太过久远,已经不甚清楚,总之,那一天我变成一个孤儿,我知道一切要靠自己了,最后那些叔叔阿姨辗转在一个福利院为我寻得一个安身之处。

我的亲生父母均经商,他们把我教的很好,尽管我很小,但参考院里十几岁孩子的生活,知道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,孤儿院的生活不是长远之计,短短半年让我意识到,要想过得更好,我需要被人收养。但我这个年龄太过尴尬了,他们因为担心没有办法养熟,一般选择更小的孩子,大部分家庭选择我的几率太小了。

然后我发现了父亲们。他们起初并没有想收养孩子的念头,只是在这做义工,而且已经很多年了,但我需要他们带我离开这。我做出了一切这个年龄段最惹人喜爱的孩子能做到的一切。他们果然对我格外上心,每次来院里,有半天都是陪着我玩。转眼时间又过去快半年了,马上就是爸妈去世的日子了,尽管我相对孩童来说比较成熟,但我那时也仅仅是个孩子,我非常想我的爸妈,想到每天偷偷在半夜哭泣,后来成了我父亲的男人发现了我的低落,他们为了照顾我,申请了暂时领养,我跟他们回了家。一段时间后,我更加信任他们,我给他们讲了我有多么想我的爸妈,将爸妈在车祸之后是如何保护我,叮嘱我的,我才能活下去。我记得当时爸爸听完,冲上来抱住了我,力量之深简直让我无法呼吸,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当然几十年后我才知道他如此失态的原因。

不知道他们如何下定决心,总之从那之后他们就对我越来越好,正式收养了我,我也再也没有离开那个家。

在我眼里,我的父亲们非常恩爱。他们很有家庭责任,两个人分工合作,不管做什么都透着一股温馨。对我也很好,爸爸会抱着我给我讲水浒传三国演义,带我玩战略游戏。Vater(德语爸爸的意思)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样子,却能每天早上给我细心小辫子,陪我玩幼稚的换装游戏,还会带上马头装成大马的样子,载着我在家里爬。

上天夺走了我的父母,但又给了我一对称职的家长。也许刚开始他们只是我离开孤儿院的最优解,但时间一长,我真的发自内心的爱他们,好吧,也许除了青春期的时间。

在我的少女时代,尽管我的父亲们是非常棒的人,但看到别人的父母双全的,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羞于让别人知道我有两个父亲。是的,现在我知道,两个人相爱是最重要的事,可那个时代,人们不仅是网上的和善的人,他们真的会歧视你,在背后议论你。

“你看,这是被那对同性恋收养的孩子。”

于是在家里我看他们各种不爽,爸爸和Vater都很照顾我的脾气。总是跟我聊天,想发现我到底怎么了。可当时我认为他们在一起是原罪,聊天又怎么能解决问题呢?

终于在一次争吵之后我说出自己心中所想,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,我怎么能因为别人的看法去伤害自己的家人呢?

但话终究是说出去了,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生气,也是印象中唯一一次,爸爸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,相反Vater性子比较急。可那次爸爸大发雷霆,Vater却一直安慰爸爸。

“孩子需要慢慢教,好了,宝贝,咱不生气。”Vater搂着爸爸的肩膀安慰。

“我们不一样,她不能那么说你,你明明可以不用经历这一切的。”爸爸将头埋到Vater怀里,看上去十分脆弱“是我连累的你。”

“说什么傻话呢?选择你是世界上最正确的事。”他低声安慰爸爸。

我站在旁边,想要道歉又因为可笑的自尊心说不出口,心里悔恨的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。

事后Vater找我正经谈了一次,“宝贝女儿,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你那么小,一边扎着小辫子一边散着,我当时帮你扎了另一边的头发,没想到一扎就是那么多年。”

我羞愧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,他摸了摸我的头发“今天我忽然意识到,好久没给女儿扎头发了,原来女儿长大了。”

“Vater我错了。”听着他那么温柔的口气,我已经哭了,面子有什么重要的呢?

他叹了口气,抽出纸巾帮我擦了擦眼泪,温和的问道“错在哪了?”

“我不该这样说你和爸爸。”

“仅仅这样吗?”Vater表情看起来没有开心的样子反而更加严肃。

我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对,不敢接话。

“来我给你看个视频。”Vater调出自己当年玩游戏的视频,是一款看上去略有些老土的射击类游戏,我看到云里雾里,不知道Vater什么意思。

“你看我的人物,看出什么来了吗?”Vater示意我,一个黑人穿着亮色衣服在屏幕上羞涩撩头。

“嗯.....看出你们那些年的流行很奇怪。”我艰难的说。

“不是衣服。”Vater不禁失笑,“是我游戏角色的肤色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很多人都不喜欢黑人,所以我偏偏选择了黑人角色,我想告诉你是,我们这个世界上,正是因为有着各种不一样的人,才变得丰富多彩,只要你的行为不伤害别人,不触犯法律道德,别人没有权利对你进行指责。”

我开始明白Vater是什么意思了。

“就像同性恋,我们可以不喜欢,不赞同,但至少不反对,你说对么?”我连忙点头。

“再说,你真的觉得我跟爸爸恶心吗?”

连忙摇头,又补充道:“不过你们有时候秀起恩爱来是有一丢丢恶心。”我抬手做出OK的手势,来表示一丢丢到底有多大。

“你这孩子!”Vater爆发出一阵大笑,挑衅的看了我一眼“你也去找一个啊?”

“不敢不敢,学习重要。”

“哼,你自己知道就行,今天的事情,好好跟爸爸道歉,我一直都说,我和你爸对你没有多大要求,我们只希望你成为一个善良的快乐的孩子。”

我冲上去抱住了Vater,他被我撞得退后一步,堪堪抱住了我,“怎么快比你爸都沉了?家里好东西果然都被你吃了。”

“我哪有?我很轻的!”大声呼着冤枉,接着低头小心说,“Vater我真的错了,你会讨厌我吗?”

“父母跟孩子哪有隔夜的仇,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孩子呢?我们是陪伴彼此长大,重要的是教会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。”他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。“行了,别撒娇了,老爸真是抱不动你了,我这老腰不行了,赶紧下去。”

我给爸爸道了歉,回学校把胡乱说话的同学怼了一顿,拉黑了他们,他们也不敢招惹我,自此觉得神清气爽。

现在想起那些日子我的嘴角都能泛起微笑,不管他们关系如何,他们对我来说一直是完美的长辈。

我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,像所有人一样升学、工作、恋爱、结婚、离婚、创业,就并且一直以我的两位父亲自豪。

只是没想到,父亲们的衰老来的如此的快。

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,我在非洲二次创业,连忙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飞回了青岛。我怎么也不能相信爸爸胃癌晚期,他明明非常注重饮食,可现在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。Vater看起来精神还不错,一直安慰我。

我进去的时候爸爸躺在床上,冲过去牵起爸爸的手,虽然那双手跟第一次牵一样温暖,但我还是发现他手上长出了新的老年斑,憋了一路的眼泪一下子忍不住了。

爸爸倒还是非常乐观,坦然接受了自己生命进入倒计时,少见病痛的忧愁,到看上去对我们久别重逢更加惊喜。

“该来的总会来的,别伤心了,傻丫头。”他攥了一下我的手安慰道,转头说“怎么黑了这么多?倒是跟你Vater看起来更像了,是不是还胖了点,之前你要去到时候,我们还担心你不习惯那里的饮食。”

我细细的交代生活中的细碎小事,讲述那里的风土人情,不提及创业的艰辛与失败。父亲们配合的发出各种赞叹,也默契的不提及生病的苦痛与照顾的繁琐。

我对非洲的工作稍作安排,就在青岛暂时安顿下来,与父亲一起陪伴爸爸度过了人生中的最后时光。那段日子,尽管有生病的痛苦,尽管有分别的不舍,到也格外温馨。我们一家租了一个乡下小院,每天在农居生活中发现新的乐趣,我与Vater给爸爸朗读,爸爸在一旁为我们画着小像。我为他们烹饪非洲美食,爸爸们在花藤下细声交谈,再远处只闻鸟叫,不听车马声,世外桃源,其乐融融。

只是最后的分别还是来了,Vater没有听爸爸的,还是带他回到了医院。爸爸的状态越来越不好,从吃不下东西,到终日昏睡,直到最后那天。

那天一早,爸爸一反常态,破天荒的喝下半碗粥,精神矍铄,一直在说话。我们三个人都有预感,默契的没说什么。

爸爸忽然对Vater说:“我要给你坦白道歉,我......”

“嘘,没有什么好道歉的,我都知道。”Vater了然摸了摸爸爸的十字架耳钉,“你要说的是我爱你。”

Vater摘下了爸爸的耳钉,看爸爸的目光一直盯着,哼了一声:“不扔,我到时候给他放进去。”

然后掏出戒指,带在爸爸的左手,“啧,你看你以前不带,现在都松了。”

爸爸看到Vater的动作没有说什么,只是流出的大滴的泪水,轻声说了句“我爱你。”

“再说一边。”

“某幻君,我爱你。”我知道那是Vater年轻时候的绰号。

“这还差不多。”Vater说着吻在爸爸嘴上,一个充满温情的吻。

“口感是不是不错。”Vater说到。“厚嘴唇亲起来可好了,你真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?”

“我错了。”

“嗯?”

“我是说,我爱你。”爸爸回握了Vater的手。“你跟我保证你之后一个人好好活着!”

“啧,少跟他一样给我来这套,你记得在那走慢点等着我就行。”

“你不能.....”话音没说完就被Vater打断,“好了,别腻歪了,赶紧跟你宝贝闺女也说两句。”

我当时并不是很能理解父亲们的对话。

爸爸艰难把头转向我,我连忙牵住他的手。

“宝贝,爸爸最自豪的事就是陪着你长大,我从来没有后悔收养过你,你永远是我们的骄傲。”我的眼泪汹涌的流出来,爸爸为我轻轻拭去,“我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的婚姻大事,你啊,虽然不是我亲生的,但这脾气跟我一模一样,认准一点就不会改变。只是有时候人生有无数种可能,要去多尝试。有时候太过于追逐太阳的光芒,却忘了身边的星辰,找一个爱你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,不过你一直是一个有数的孩子,不管你未来是结婚还是一直单身,爸都希望你幸福。”

说完这一段话,他好像有些累了,休息了一下又说,“你要好好照顾你爸爸,他脾气也倔,人又笨,有你看着我也安心一点。”

我哽咽得说不出话,只能一直点头。

爸爸终究离开了。

Vater按照他的遗嘱把他葬在了广东,他们买了和墓,14号,我猜测Vater是为了取一世之音。原谅我记不大清楚了,因为那几天我每天哭到头痛,浑浑噩噩。

Vater却冷静的处理了一切,后来我回想这段记忆时,猜测他那时候应该已经下定决心了。葬礼之后,我在家陪伴Vater一个月的时间,直到非洲的事情拖到我不得亲在出面。我并不放心Vater,想来孩子与父母是有第六感的,如果给我一次机会,我一定不会回非洲。但当时,我以为Vater已经没事了,工作又催的很急,不得已,我联系了蚊子阿姨,她是我父亲的好友,我疑心她一直喜欢我的父亲,一直对她抱有一丝丝敌意,但现在她绝对是看护最好的人选。

我回到非洲。

蚊子阿姨经常跟我联系,她告诉我父亲爱上了极限运动,我视频的时候跟他说过好几次,起初暗示,后来明示,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。

不知道父亲听进去多少,这让我非常忧心,下定决心断掉在非洲渐入佳境的工作,回去陪伴父亲,没有事情比家人重要。

只是没想到,晚了一步。

父亲到底是听进去几句,他放弃了最危险的活动跳伞之类,可还是坚持玩滑板。一日,一个不适的操作,右腿骨折,我当时所在的国家正好进入战乱,封锁禁飞,没能立刻回国,辗转联系上船只,只能先心急如焚的拜托了爸爸的好友蚊子阿姨他们几个帮忙照顾。不知天意还是命运,父亲竟然并发症感染,短短几天之后就离开了,正好是我回国的那个下午,我就晚了几个小时,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,这是我最后悔的事,也不得不说造化弄人。

父亲躺在太平间,不似我之前见过的模样,我却一点也不觉的可怖,我冲上去抱住他,整个人伏在他身上哭泣,可他再也不会边搂紧我,边笑骂我“你这个臭丫头,都这么沉了还往爸爸身上跳,是想压死爸爸吗?”

因为他已经死了。

这让我感到一种黑色幽默,不由的笑出了声。蚊子阿姨上来拉开了我,她估摸以为我疯了,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接连离开了两位亲人,一般人肯定承受不了,但我礼貌的请她离开,表示想跟爸爸单独呆一会。

我帮爸爸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,小老头很是潮,烫着钢丝小卷,我一直不喜欢这个发型,觉得衬得老爷子脸大,可他多年都是这个样子,现在却是无比的怀念,我偷偷剪下一缕头发放在衣袋里,准备回去跟爸爸的放在一起。

拿出笔,在老爷子左手画了半颗心,跟一个月前我们给爸爸画的正好凑成一颗,这样,来世不管变成什么样,他们看到胎记,就能认出彼此。

我按照父亲要求的把他葬在广东,跟爸爸一起,却发现爸爸没有在14号,而是在13号。我跟蚊子阿姨去质疑管理处,被告知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意见。他们拿出来我父亲的亲自写的委托书,笔迹的确是我父亲的。其实我心里知道一定没错的,因为13号上照片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和年轻的爸爸,爸爸在照片上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,两个人对着镜头笑的开心,这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,但我却对那个男人一点印象都没有,他从未出现在我的生活中。

重重谜团使我仔细翻阅父亲与爸爸留下的遗物,才渐渐拼凑出父亲们芳华年代的鲜为人知的爱情故事。

才渐渐懂得之前未能听出的言外之意。

只是今日仅浅浅回忆了一下两位父亲离世的过程,眼里的泪水已使我看不清屏幕,那些故事就等我稍微平复一下再说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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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最近想尝试一下,民国小姑娘回忆自家长辈的笔吻,可能有些东施效颦了,希望大家不嫌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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